这个春天，很暖
2020年04月24日 02:03 来源：《中国社会科学报》2020年4月24日总第1914期 作者：李晓寅
惊蛰已过，大地春意渐浓。从一场疫情的劫难中走出来的人们，对眼前的芬芳与美好格外珍惜。在家宅了几十天的我自然也不例外，更何况这是复工的第一天，熟悉的办公室，熟悉的同事，熟悉的花花草草和杯杯盏盏。眼前的一切，让人觉得空气都是甜的。
在收拾办公桌的那一瞬间，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公文纸，上面“2020年扶贫工作计划”几个字，让我突然心惊了一下。哦！我有多长时间没有与塔莱大哥联系过了，又有多久没有去库丽娜孜的美发店了？每次看到他们，看到他们的生活，我心中都会涌起波澜。
如果不是因为国家的精准扶贫政策，我与塔莱大哥或许根本不会相识。塔莱大哥一家所在的伊宁县阿乌利亚乡克孜布拉克村，自2011年起就被列为我所在单位的一个精准扶贫点。这是一个比较偏远且经济发展较为缓慢的村子，距伊宁县城7公里。
我的扶贫对象塔莱大哥的家庭主导产业是畜牧业。他的妻子多病，常年卧病在床。三个孩子除了大女儿阿依赛吾列在外打工有收入之外，其余两个孩子都在中学读书，家庭负担较重。他家耕地只有8亩，每年种地收入约1万元，家里养了3头牛、2匹马、10只羊，家庭主要收入是靠塔莱大哥买卖牲畜及四处打零工所得。塔莱大哥今年54岁，他瘦弱的身材，早生的华发，略有些紧张、羞涩的神情，一看就是一个非常朴实、善良的农民。在村委会见到塔莱大哥的那一瞬间，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就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。
至今还记得第一次到塔莱大哥家的那一天。我的脚还没有跨进门槛，一股阴冷的潮气和刺鼻的霉味就扑面而来，屋里空空荡荡，只有一个简单的炕和一些生活用品，里间的屋子也是如此。塔莱大哥的妻子古丽再木躺在炕上，肤色枯黄，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我们，满脸愁苦的神色。当接过我们送来的清油、大米等生活物资后，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，但这丝笑意有如晚霞一样稍纵即逝，只是不停地表达着对我们的谢意——热合买提、热合买提……
走出塔莱大哥的家门，我的心感到沉甸甸的，刚才的所见所闻让我忧心忡忡，肩上的责任似有千斤重。“民亦劳止，汔可小康。惠此中国，以绥四方。”这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《诗经》中的句子。2000多年前，我们的先民就在劳动和生活中渴求美好的小康梦。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然而，历经沧桑巨变，勤劳朴实的中华民族始终没有在整体上摆脱贫困。“因病致贫、因病返贫”，在现实生活中不时上演。
如何能够帮助塔莱大哥一家尽快摆脱贫困，实现美好的小康梦？习近平总书记强调，扶贫先扶志，扶贫必扶智。扶志就是扶思想、扶观念、扶信心；扶智就是扶知识、扶技术、扶思路。如果扶贫不扶志，扶贫的目的就难以达到。如果扶贫不扶智，就会知识匮乏、智力不足、身无长物，甚至造成贫困的代际传递。要从根本上让塔莱大哥一家尽快摆脱贫困，我想只有智随志走，志以智强，实施“志智双扶”。
主意已定，我与同行的同事艾尼站长商量，下一次来看望塔莱大哥，一定不能只买些简单的慰问品，而要针对塔莱大哥的家庭实际情况，把扶贫工作落到实处。平时也要多与塔莱一家联系，鼓励他们要有战胜贫困的信心和决心。艾尼站长告诉我，塔莱大哥的小女儿库丽娜孜很快就要高中毕业了，很想学一门技术，但还不知道学什么、怎么学。儿子马尔兰也即将初中毕业，塔莱大哥在犹豫是让孩子继续上学，还是辍学在家帮忙务农。我对艾尼站长说，绝不能让马尔兰辍学，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希望，是一个家庭的未来。的确，从眼前来看，塔莱大哥的家庭是贫困的，但只要把孩子都培养出来，找到工作，这种贫困的窘境将很快过去，一家人的日子会好起来的。
回到伊宁市后，塔莱大哥与古丽再木大姐的脸时不时在我眼前浮现。以前，我只是从新闻里知道农村家庭的困难，可没想到会这么困难。与他们相比，我不再觉得扶贫工作辛苦了，相反，我对扶贫工作投入了更多的精力与热情。在空闲的时候，我向单位的哈萨克族同事积极学习哈萨克语。慢慢地，我也能够说一些简单的哈萨克语，也可以与塔莱大哥一家视频通话了。
通过视频，我见到了他们家里俊俏的小女儿库丽娜孜。她对我说，高中毕业后想来伊宁市的美发店打工，学习美发技术，学成后回家乡开一个美发店来赚钱养家。我一口答应了为她寻找工作。巧的是，我经常去的美发店正在招聘学徒，每个月有稳定的收入，而且还包吃包住。我打电话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库丽娜孜，隔着长长的电话线，我听见了她喜悦的笑声。那一刻，我真比自己遇到了喜事还要高兴。
一转眼，从去年8月到现在，库丽娜孜在美发店工作已半年多，在这里她不仅学习了美发技术，更收获了对生活的信心。更令我高兴的是，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，在我与艾尼站长的劝说与鼓励下，库丽娜孜的弟弟马尔兰初中毕业后没有选择辍学，他考取了伊犁职业技术学院，学习汽车修理专业。可以预计，在不久的将来，这两个孩子一定会用自己学到的手艺，以及自主自强的决心，帮助家庭尽快走出贫困的窘境，走向美好的小康道路。
塔莱大哥一家的扶贫故事讲完了，似乎又没有完。3月的阳光正好，春风也抒怀。走在下班的路上，我的双脚不由自主就迈向了库丽娜孜工作的美发店。远远地，我看见她站在门前向我招手。虽然她戴着口罩，我也可以感觉到她那发自内心的微笑，那笑容很美、很甜，就像这个迟来的春天，虽然来得如此艰难，但它此刻映照在你我的心上，很暖，很暖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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