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爱是唯一的荣光”
——赵家璧与《爱眉小札》各版本
2016年02月19日 07:46 来源:《中国社会科学报》2016年2月19日第908期 作者:彭林祥

  徐志摩于1931年11月19日因飞机失事不幸罹难,作为其学生的赵家璧不胜悲痛。为了表达对恩师的纪念,整理出版他的作品自然是最好的表达方式。通过赵家璧之手,徐志摩的《爱眉小札》在十余年时间里竟然推出了五种不同的版本,可谓“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”。

  1936年,赵家璧决心为恩师徐志摩诞辰40周年举办一个纪念活动。当时,他正在主编“良友文学丛书”,由于此前曾策划出版《徐志摩全集》,陆小曼把记录有关二人初恋生活的日记簿“爱眉小札”交给过赵家璧。所以,为了表达对恩师徐志摩的怀念,赵与陆商量后,决定把《爱眉小札》纳入“良友文学丛书”出版。

  为了在出版市场中引起反响,赵家璧还特地为该书写了介绍文字(刊《良友》第114期,并配以照片两张和原稿缩影一页),特全文照录如下:

  每一个诗人的日记和情书是他生活中最真实宝贵的记录;因为这里暴露了作者真实的内心,显示了灵魂深处的秘密,所以这种写来给自己看或给某一个人看的日记和情书,大都不肯轻易发表,而为了爱好他的作品因而想探求作者私人生活的读者,就最喜欢读这些东西。徐志摩先生是一个最热情的诗人,他把恋爱生活看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,而他和他的夫人陆小曼女士的恋爱事件,更是文坛上所熟知的韵事。他们在未结婚时,徐志摩先生曾写了一部日记,题名“爱眉小札”,是写来给小曼女士看的。从一九二五年的八月九日写到九月十七日,虽然只有四十多天时光,但是第一个日子正是他们俩发现“幸福还不是不可能”的日子,而最后一天的日记,正是作者经过了一个多月来的挣扎,自认为跌入失恋之渊而绝弃这本日记向欧洲去游学的一天;所以这本日记本身中故事的历程是一幕有头有尾的悲剧。作者所写散文的美丽,已毋庸赘述,这里更能使读者神往。另有作者到欧洲去后写给小曼女士的情书数十封,与日记中的故事相互关连。末附陆小曼女士所作的恋爱日记一部,写她和诗人初恋的情形,与“爱眉小札”前后呼应。小曼女士写得一手流利的散文,风格笔调,极受志摩先生的影响。

  志摩先生这本日记生前随时带在身畔,视作生平至宝。四年前他不幸在党家庄飞机遇难,当时这本日记也从云中跌入山谷,后来几经周折,才安然的归还到小曼女士的手中。今年适值志摩先生四十周年祭,这本书正在这时出版,爱读志摩先生诗文的人,也可把他当作一个纪念品看。

  但这次《爱眉小札》却出版了两种版本。一种是1936年1月由上海良友图书公司出版的“真迹手写本”,系题为“爱眉小札”,署名“心手”,此种版本只印了100本。书店也为真迹手写本刊出了广告(载《良友》第115期),介绍了此版本的情况:

  志摩先生之《爱眉小札》,写在一本用北京连史纸订的线状薄上,字迹美丽,笔触清秀,而且因为在恋爱期中,喜怒哀乐的心绪不同,他的字迹,也因之而各异。现在我们商得陆小曼女士之同意,用真迹橡皮版影印一百部,作为纪念今年志摩先生的四十周年祭。敬献给特别爱好志摩先生的文章和手迹的人。影印本的大小、纸张、封面,版本完全和他的手写本相同,限印一百部,售完为止,决不再版。

  另一种是纳入“良友文学丛书”的铅排本,列为丛书第24种,于1936年3月出版。除了收入志摩上述日记之外,还增收了徐志摩1925年3月3日至5月27日致陆小曼信十一封和陆小曼1925年3月11日至7月11日所写的《小曼日记》。书前有陆小曼的《序》,书中还有徐陆二人的像和婚后合影、徐志摩《爱眉小札》题眉、手迹和陆小曼日记手迹插图数帧。铅排本小32开布面精装,配以精美护封,素雅大方,惹人喜爱。《良友》第117期(1936年6月15日)刊出了《爱眉小札》丛书本的广告(广告文字截取了第114期上的介绍《爱眉小札》的部分文字,但稍有不同)。

  显然,对于这样精心的制作以及宣传,《爱眉小札》问世后的畅销是肯定的。真迹手写本是一本难求,就是丛书本3000册也很快售完,当年7月又再版了2000册。

  《爱眉小札》的第三种版本是“良友文学丛书”普及本。1939年初,“良友文学丛书”策划推出普及本,《爱眉小札》作为“先出五种”之一也得以再次印行,赵家璧又为此写了广告(载《良友》第141期,1939年4月15日),文字如下:

  本书为诗人徐志摩生前写给陆小曼女士看的一本日记,日记本身中故事的历程,正如一幕有头有尾的悲剧。精装本一星期即完。日记后并有情书数十封,末附陆小曼女士所写她与诗人初恋时的日记一部,与爱眉小札前后呼应。

  据考证,“普及本”的销路也不错,1940年1月,“普及本”又得到了再版机会。

  1942年冬,赵家璧携良友复兴图书公司迁至桂林之后,出版的第一本书就是《爱眉小札》,出版时间为1943年2月,此书的出版也是为了纪念志摩的十周年忌辰。据陈子善介绍,本书为小32开平装,土纸重排,“良友文学丛书本”中的所有照片和手迹插图全部取消,封面设计也作了相应的改动。书前增加了陆小曼写于1942年12月15日的《重排本序》。赵家璧再次为桂林版的《爱眉小札》写了宣传广告,文字如下:

  这是故诗人徐志摩先生生前写给陆小曼女士看的一本恋爱日记,写他与小曼由初恋到失恋的生活,一字一句都是呕血写成。是一幕有头有尾的悲剧。附有诗人的情书和写给小曼看的日记。

  此外,赵家璧还为《爱眉小札》出版过增补本。1946年,赵家璧回到上海,在老舍的资助下,于1946年10月共同创立晨光出版公司。几乎与公司创立的同时,赵家璧又策划了一套文学丛书——“晨光文学丛书”。赵家璧仍没有忘记徐志摩,推出了《志摩日记》,列为“晨光文学第六种”,于1947年3月初版。此书为32开平装,除了收入“良友文学丛书本”中的《爱眉小札》和《小曼日记》外,还收入了志摩的另两部日记《西湖记》和《眉轩琐语》,以及志摩友人泰戈尔、胡适等人题写的纪念册《一本没有颜色的书》,陆小曼又为此书新写了序文。赵家璧再次为该书撰写了宣传广告:

  徐志摩生前所写未发表的日记两部《西湖记》和《眉轩琐语》,由陆小曼女士编辑发表,另附画辑三十余页,铜图彩色精印,均属作者生前好友和泰戈尔、胡适、闻一多、杨杏佛等二十余人亲笔所作之诗辞及图画。真迹制版,名贵异常。《爱眉小札》亦包含在本书之内。

  总之,作为徐志摩40周年诞辰的纪念品《爱眉小札》,经过赵家璧的精心策划、编辑以及宣传,一经问世就赢得了读者的喜爱,也赢得了市场。此后不断再版,版本达五种之多,内容也不断增加。为了扩大此书的市场影响,赵家璧亲自撰写了多则介绍宣传文字(这些文字已是赵的佚文),尽管有经济利益上的考虑,但也不难见出赵家璧对徐志摩的尊敬与怀念。徐志摩英年早逝是他的不幸,但有赵家璧这样的学生也是他的幸运。

责任编辑:常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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